告别童年之后,我来到中学。闭塞的小城里,漫长的中学时光不象歌词里系着红领巾走进校门,载着光辉走向未来
1 那般激昂,没有电影小说那般曼妙,我更没有拼成金凤凰,或许是我的某种劣根性使然吧。
那些年总喜欢用「氍毹之上」这样的词。我没上过舞台,无论字面还是比喻义;更不是所谓舞台型人格,也没有可资称道甚至嘲笑的东西。谁没做过京城折枝的梦?可在那荒郊野岭,在鸟声与树阴间,击败一个人的往〻不是有血有肉的对手,而是弥散在空气的俗常与觖望。如果我读烂每一本书,才换来这黯淡的结果,或许犹堪申辨。但我没有。我走路跌〻撞〻,终日昏〻欲睡,总是无能狂怒怨天尤人。
故乡初高中都谈不上有择校压力。不仅同学的见闻不过几本教材,初中和高中都只有几所,一样凋蔽冥顽,甚至能猜出彼此在何处。相比大都会学童的厮杀,即使也夸口几句「择校」,也不过蜻蜓点水。梦龙的最后时光,象征性补了补语文数学。数学不难,语文则心不在焉,入学时也未用上。到初中,起初考了几回靠前的名次,随后不过一般水准。后来体育记入分数,一度低同学十多分。写到这里,忽然惭愧两年来每天晚自习前加练,父亲经常趁下班不请自来,有次还在朋友圈发了首肉麻的小诗。在目眩神迷却自知强度远〻不够之时,只好默〻发在某个在线学生社区(以下简称A)。中考时体育分数是不坏,但与旁人原有的水准仍有差距,这也埋下了祸根。
初二初三也是我为数不多愜意的时刻,与同学嬉笑怒骂,与最熟悉的某甲小打小闹,填满了狭窄的教学楼内壅塞的课间。可惜同学们皆是小城的囚鸟,虽然幻想着竞争的烟云在头顶盘旋,不过一切指向小〻的中考,没有人敢想到更远处。除了自鸣得意地用向量解过一回二次函数题,我再未接触过更深的东西;另有几位同学以自科普读来的历史、军事、物理等杂说,用学校发奖的笔记簿编成一本书,结果却是全班群嘲。使我知道世界那么大
者,只有A平台。A平台小国寡民,因此还有几位同龄人能够时常来往,这才发现。他在数万学生、20 多个部门的巨型私立中学争取第一名,她小学完成了初中课程,她凭一本小说在自主招生2 面试语惊四座……
故事的主角呢喃着:「你在北大。」这个儿时不断重复的名字触动心弦。那时还在中考前一段时间,我越发狂热地幻想高中时将如何踏平一切,录取结果甫一下来,便迫不及待将之变成现实。
我用 Word 写了「第一计划文件」和「第一底层运行文件」,扩展名改为 CCCP,郑重放进U盘。根据该计划,未来 120 天要学完高中一切课程,后来还增补了每周学习内容的列表。我努力使自己日〻亢奋,没承想,一个月后计划因个人突发变故戛然而止。焦急处理该事的过程中,我将那文件归为无知和轻狂,交给了腾吉里3,那些在远方扣动心弦的人,也多少当作狐朋狗友。是啊,有何可亢奋,「正常」地挖光阴不就够了?我后来才知道,由于媒体报道,A平台也未活过那个冬天。
那个冬天,我来到信息奥赛班,此后不满一年的光阴,就是限定的竞赛生涯。何谓限定?这段时间我未能如期全速成长,最终仅得到最差的成绩。奥赛班是草台班子,前一年才有学长开拓,不过我们仍然得以融入本省的竞赛圈子,虽然全省也仅有几所中学较为景气而已。约定俗成的缘故,重心仍在课内,投入这里的时间也很少,不过与同道人一同刷题与出集训的短暂时光,仍给我难能可贵的慰藉,即使讲起数论或许旁人也听不懂。这一时期,我的心境可以参考此文,所幸 CSDN 保留了注销用户的博文。我将自己认定为庸碌,以为再次找到了摆脱庸常的路,还有同道人陪伴……可惜,我以最坏的成绩草〻终结。其原因出在思维上,我当时思维品质相当差,场上非常简单的问题都未绕出。事已至此,无论老师告别时说我能力不止于此,或者家人会看着偶然的数据与传闻说早有征兆,我都不必在意了。
后来那个寒假,所幸竞赛的故友温存,或许相当短暂地告诉我我尚有微弱的闪光点,不过这些未及发掘,后来大概也归于泯灭了。此后一年半,表面上大概就与任何高中生无异。小城本就无所谓文化生活,同学或则篮球或则游戏,于是也与大部队日渐疏远。我独来独往,以至于越来越语言无味、面目可憎,状态总是摇〻晃〻、昏〻沉〻、不够精神,加之本来形象便差,那些生来光彩照人的同学,便躲着我走,甚或有人大概据此就认为我品行不端了。
成绩则更如一杯温水,再也没有起色。疫情当中我使出了最后可能的疯狂,不避讳地说,我拼命翻动书页,在排列整齐的题目间猛扑不已,意图使公式和想法如洪水漫过脑海。每至中午,便冲刺到食堂,五分钟灌下一盘饭,再冲刺回教室读书。每晚洗漱时,我高唱着不知哪国的军歌,或吼着「大江东去」。风吹时我幻想着威加海内,雨落时沿校园的长坡冲下,我看到每个水分子都化作钩戟长铩。然而这一切,都结束在了那个散慢地收拾行装后,父亲车接我倒数第二次离开高中校园的4,月凉如水的夜晚。